回望四十年:69届 中意交流使者王守仁 作者:紫丁

发表时间:2015-07-09

 

走 向 罗 马

 

——访69届校友、上海路易吉贝利尼文化艺术交流策划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 王守仁

 

  

    王守仁,1945年生于上海,1964年考入我校外语二系意大利语专业,1969年随学院疏散到河南省固始县,在食堂劳动;1970年毕业被分配到新疆伊犁9901部队农场炊事班劳动锻炼,1972年再分配到哈密地区交通学校和地区外事办公室工作;1978年考入意大利引进项目南京烷基苯厂任翻译,1980年调入南京市外事办公室,1986年起至今,任意大利中国贸易促进协会南京办事处首席代表,2005年起兼任中意合资上海路易吉贝利尼文化艺术交流策划有限公司执行董事、总经理。

 


1、这条道路通罗马

 

     1964年,我国摆脱了三年自然灾害,国民经济开始恢复;这一年,中法建交和其他外交上的发展,国家加快培养涉外人才,中国高校的外语教学出现新的气象;这一年,毕业于著名的上海中学的王守仁考入北京对外贸易学院。当时,北京外贸学院共设十个语种,王守仁入学时将法、日、意列为自己的三个志愿,结果他被安排学习了意大利语。北京外贸学院意大利语专业当时每五年招生一次,1964年共招生25名。当年全国高校共约70名意语大学生。

     意大利,古罗马,欧洲文艺复兴的发源地……都是值得意大利语同学骄傲的。王守仁这时还想到那句格言:“条条道路通罗马”,意大利语专业让他们25名同学拥有了一条通向罗马的宽阔坦途。

     他们入学那一年,院长兼党委书记李秋野同志亲自抓了“听说领先”的直观教学法实验,北京许多高校都来贸院进行观摩学习。王守仁他们年级是这一试验的重点对象。他回忆:“当时外贸学院学风特别好。每天早晨,同学们都在操场旁的小松林练口语。我至今记得很清楚,西班牙语班有一个高年级同学,每天下午下课后端着一大杯水来到小松林,大声朗读和练习口语,口渴了就喝一口水,一直到把水喝完才结束口语练习,回到宿舍,天天如此。”

     各个语种都聘请了外国专家前来授课。给意大利语学生授课的卡鲁索先生来自米兰。王守仁有幸和另外5名同学被挑选组成意大利语的“实验班”,他们上完大课,卡鲁索先生继续为他们开“小灶”。由于他学习、品德各方面表现优异,1965年被评为外贸学院“三好”学生,成为文化大革命前的最后一批“三好”生。

     在同学们眼中,王守仁是个讲究仪表的上海男生。其实他出身于劳动人民家庭,但由于从小在上海最好的中小学就读,周围的同学大都家庭优越,在生活细节上受到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他讲卫生,爱整洁,每晚睡觉前喜欢将裤子叠好压在枕头下面,因此裤线总是笔挺;脚下的布鞋每天脱下来也刷洗得一尘不染。在那个以朴素为风尚的年代,他的气质仍显得与众不同。王守仁非常欣赏北方男生的粗犷。他认为,如果南方男人的精明加上北方男人的粗犷才是理想男人。

     王守仁喜欢结交朋友,他与同学们建立了深厚友情。他回忆:“我们团结互助,文体活动丰富,政治上要求进步,同学们间建立了深厚友谊。我这一生,是外贸学院在知识和做人等各方面给我打下良好的基础。”

     外贸学院不仅给了他友谊,还给了他爱情。他的夫人李琦琦是他的同班同学。关于他们的相爱他说:“那时我当班长,李琦琦做事认真,每天早早起来打扫卫生。她年龄小,最调皮,喜欢提意见,我说什么她都不同意,很有个性。我就找她谈话,做思想工作。谈谈谈,就谈到一起了。我们班25名同学,成就了五对婚姻,至今无变故。”

     1966年夏,“文革”爆发。全校停了课。不过,因为学校花了大价钱请来外教,合同签了五年,如果不上课照发钱,学校损失太大。于是意大语班1967年初就复课闹革命了,使意大利语班的同学受益非浅。直到1969年1月全校迁往河南省固始县,卡鲁索先生也离开北京回国。

 

     在河南固始县,师生们编成了连队建制,接受军训。王守仁被安排在食堂当厨子。固始交通不便,食品原料特别便宜。心灵手巧的上海男生王守仁跟着当年贸院留学生食堂的周师傅在这里学了一手炒菜的技艺。他没有下地劳动,但食堂也很苦,特别是河南的夏天酷热难当,围着锅台转的王守仁每天都是汗流浃背。

     1970年底,王守仁他们面临毕业分配。在那种极端混乱的局面下,大家对未来充满了困惑。一天,军代表在炊事班找到王守仁说:“你们要分配了。你当过班长,我们想在小语种找两个同学带头去支援边疆。如果你们同意了,那小语种的同学都能到边疆工作,大语种同学的工作就更好做了,更好分配了。”

 

    1970年,外贸学院69、70届共有23名同学奔赴了新疆,王守仁和夫人李琦琦也在这个队伍中,其他同学来自外贸系和英、法、日、意、俄等各个语种。火车到达乌鲁木齐后,他们还要坐卡车颠簸四天才能最终到达伊犁巩乃斯大草原驻地。在路上,王守仁就对同学们一再声明:“到了那边,你们不要说我会做饭啊,厨房太辛苦啦!”

 

     可是,到了连队不到2个月,他就被同学“出卖”了,再次进了伙房。一个解放军班长带了十个从没做过饭的学生,他们连面都不会发,蒸出来的馒头不是又酸又粘,就是黄黄的碱馒头。文革中,新疆武斗激烈,致使生产停顿,物资匮乏,居民每人每月定量半斤油,一斤羊肉,四个鸡蛋,但根本买不到,只是一些“指标”而已,老百姓只能以面糊、窝头、洋芋蛋(土豆)果腹。

     然而,自打王守仁来到炊事班后,这里的面貌就发生了根本性变化。他教给大家怎么发面、如何兑碱,如何揉馒头,炒菜;还买了十几头小猪和安排专人种菜,食堂还是原来的食堂,几个月后的伙食却大为改观,油水明显增加,原来只能啃馍强咽下肚的官兵们现在捧着肉夹馒头吃得满嘴流油……那景象,让人想起抗战八年的陕北南泥湾!肚子喂饱了,连里各项工作都走在了前面。

     由于工作出色,王守仁多次被评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受到师部的嘉奖。不久,他被选调到农场招待所当所长,专门给首长和往来客人炒菜做饭。

     1972年,结束了劳动锻炼,学生们将再次分配,场部领导根据王守仁的表现,决定把他安排到离内地最近的地方,有一天场长告诉他说:“场里准备分配你们去一个哈哈笑的地方。”这个哈哈笑的地方就是哈密,也是内地进疆的第一个火车站。他先是担任哈密地区交通学校校长并兼任语文老师;而后进入地区外事办公室。时间共计六年。

     此时的王守仁心中有一种预感:国家不可能永远这样乱下去,意大利语早晚会派上用场。

     靠着这股强大的动力,每天晚上十点,别人都睡下了,他把窗帘遮严,开始挑灯夜读意大利语。这时,国内没有出版过意大利语词典,只有一本意大利文出版物《人民画报》。这本中意文版画报便成为他的课本、参考书兼词典。他要求自己每晚弄懂十个句子,第二天早上跑步时将它们烂熟于心。这在一个未来叵测,毫无目标的年代,坚持不懈的自学是需要相当的毅力和决心的!在当时,学外语是要冒风险的。特别是在中苏交界的新疆,学外语会被扣上“里通外国”的帽子。巧的是,"密竟然能接收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意大利语节目。于是,王守仁夫妇俩故意把中央台开始曲的声音开得很响,好让别人知道他们听的不是“敌台”。时光在困顿中流逝,生命在困顿中寻找希望,在昏暗的生命光线下,王守仁找到了内心的明灯。六年里,他写下了厚厚的两大摞意大利语学习笔记,上千句意大利语范句。

     此时的王守仁可能也想到了:七百年前,伟大的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正是先进入新疆而后沿着丝绸之路最终到达元大都的。以古代东西方沟通的道路而言,从新疆到罗马,确实要比北京近得多!当然,一路上需要克服各种艰难险阻。

 


2、拨开阴霾见罗马


    “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国家从西欧包括意大利引进了一大批建设项目。王守仁坚信自己的用武之地很快会就要到来。1978年,他得到消息:从意大利引进技术的南京烷基苯厂缺少意大利语翻译,但必须通过专业考试和试用,合格者方能被录用。能否过关,命运的转折在此一举。

     9月23日,做了六年“临考”准备的王守仁经过3天3夜的长途火车,一路颠簸地到了南京,走进考场时脑子还是晃晃悠悠的。考官来自外文出版社、全国对外友协等机构,考试内容只有一项:意大利语翻译。面试非常顺利,考官难以相信:这个只读了20个月大学的年轻人,意语怎么这么好!当被告知这6年来他一直在坚持自学时,他们甚为赞许。考试后王守仁被安排去医院陪同一个正在住院的意大利专家。他们住同一间房,晚上一批批客人来访,王守仁便充当翻译。后来他才知道,这也是考试和试用的一部分内容。

     四天后的9月27日,王守仁被告知:南京烷基苯厂录用他了!厂方还同意接受了他的夫人李琦琦,并答应把他们一家三口的户口迁到南京。这在当时新疆户口只进不出的政策下是何等不易和珍贵!得知这个消息后,王守仁兴奋异常,马上给在新疆的夫人发了电报。30日,考试结束仅三天,调令就到了哈密。这年的“十一”他是在火车上过的。后来的十天里,他从南京回到哈密准备搬家,再从哈密举家迁到南京。十天工夫,他的十年人生发生了根本性转折。

     这十年里,他每当听到“意大利语”这四个字都会感到心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痛,不知学了的意大利语何时才能专业归口?不知道通往罗马的道路在哪里。现在,意大利语终于成为了他天天不离口的工作用语了!通往罗马的道路忽然展现在了他的脚下,他感到无限幸福,无尚快乐!

 

 

     不久,南京烷基苯厂要派出一批中国技术人员赴意大利进行压缩机培训。原本安排了一名英文翻译,但考虑到本次出访的技术性很强,最终领导决定改派一名意大利语翻译。王守仁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随团翻译。临行前,他做了大量的案头工作。那些科技名词,他连中文都不懂,更不用说意大利语了。他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压缩机的六千多个零件的名词统统背了下来。

     1979年初,刚从新疆返回内地仅几个月的王守仁首次登陆他心驰神往的意大利,完成了通向罗马的第一次旅程。在佛罗伦萨,在罗马,在威尼斯,面对着群星璀璨的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诗人、画家、雕塑家、建筑师和他们不朽的杰作,王守仁这位从人性受到压抑和扭曲的文化大革命中走出来的中国人真是感慨万千。他的眼界和责任感都受到巨大的震撼。

     回国时,飞机途经他曾经劳动和工作过八年的地方——新疆乌鲁木齐机场作短暂停留。他巧遇到了当年外办和机场的老同事,他们的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惊讶之情,他们不能不对这位当年挂着窗帘苦读意大利语的王守仁竖起大拇指称赞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王守仁从国外培训回来后,在工地上越发吃苦耐劳,技术上严格要求,工作上配合意大利设备安装专家巴契斯做到精益求精。整套装置有48个反应塔,都有五十多米高,每层塔盘间的距离是50公分,每个塔盘都有36个螺丝,外国专家要求每个螺丝必须亲自检查,在生产时只要有几个螺丝松动,强力反应下的塔盘就会飞脱,会造成塔毁人亡的事故。1979年的夏天,有“火炉”之称的南京温度奇高,王守仁陪同专家和部队施工人员,冒着钢塔内"、六十度的高温从30厘米大小的人孔内由下往上逐个检查,每次爬到塔顶出来时,油水、汗水已将衣服浸透,胶鞋里都能倒出水来。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完成了任务,使烷基苯厂的装置一次性试车成功。

     鉴于王守仁与意大利专家巴契斯的杰出表现,他们俩分别被评为1979年全国引进项目的积极分子。二人的光荣事迹登上了《工人日报》头版头条。王守仁也于同年被吸收为中共党员。

     1980年2月22日,南京市与佛罗伦萨结成友好城市。南京市委副书记周伯藩同志专门举行了记者招待会,王守仁作为翻译被推到这一重大外事活动的聚光灯下。这个时刻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意大利社会党前进报的记者问周书记:“请问您对我们社会党的前总书记南尼先生是如何评价的?” 台下列席会议的部委办领导一片窃窃私语声,南尼是谁啊?可周书记却对话如流:“南尼是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在他任意大利外交部长时为恢复意中两国关系做出了贡献,中国人民永远牢记那些曾经在为发展与中国友好合作关系中做出贡献的人们,因此中国人民不会忘记他。”该记者听完后,站起来以示感谢,向周书记深深鞠了一躬。接着共产党团结报记者问道:“我们佛罗伦萨市市长卡布贾尼先生是意共中央委员,贵市革委会主任储江先生是中共中央委员,在你们同意和我们建立友好城市时是否考虑到了两党的关系?”这在当时尚未恢复两党关系的情况下,不能不说是个棘手的问题。周书记回答道:“建立两市的友好城市关系,我们首先考虑到的是两国人民的友谊和源源流长的历史、文明,两国间的友好合作与交流,但我们也注意到了记者先生所谈到这一事实。”王守仁十分佩服周书记得体、周全的回答。周书记对王守仁的翻译评价也很高,他说:“看来我们南京翻译的水平不比北京来的同志低啊。”

     这次活动后,王守仁被从南京烷基苯厂调到了南京市外事办公室。夫人李琦琦也被调到改革开放后中国最早的涉外宾馆之一——金陵饭店。

     刚到市外办的王守仁就开始准备陪同市长出访意大利。在后来的几年里,江苏省所有来访的意大利人都是他负责接待与陪同的,重要的省市领导出访也由他担任翻译,当时整个省的意大利语官方翻译只有王守仁一人。1986年,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专程来南京欢迎意大利共产党总书记贝林格,商谈双方恢复两党关系,王守仁有幸为两位总书记担任翻译。1984年,王守仁获得意大利佛罗伦萨提供的奖学金进入佛罗伦萨大学进修一年。期间恰逢江苏省时任省长顾秀莲访问意大利,佛罗伦萨市政府特别提出要王守仁当翻译。他的翻译和为人给顾秀莲留下很深的印象,受到了领导的好评。

     1987年,意大利与中国东南亚各国贸易商会(意大利中国贸易促进协会前身)在南京设立办事处,王守仁被推荐为总经理。作为政府官员不允许经商,因此他被市政府任命为南京市外事服务公司第一任总经理兼办事处总经理。利用这个平台,二十年来他开展了大量的贸易和文化经营活动。

     1980年至2007年的二十多年时间里,王守仁经手的中意交流工作就有:南京——佛罗伦萨,常州——普拉托,江苏省——托斯卡纳大区的结好工作。中国南京杂技民乐艺术团访意、中国南京工艺品展销会、意大利佛罗伦萨针灸学校、意大利佛罗伦萨武术学校的筹建和互派人员的交流与合作,中国江苏公安代表团访意考察,中国南京盆景艺术展览、意大利食品展、意大利今日图片展,意大利与中国江苏乳腺癌防治中心的建立,江苏省人口委主任获意大利皮斯托亚第25届国际和平奖的推荐和组织工作,以及涉及服装、化工、医疗、农机、纺织、食品、玩具等贸易额达数千万美元,他用自己的能力和热情成为中意经贸和文化交流的使者,为两国友谊的发展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2004年,南京举办世界历史文化名城博览会,向世界各大历史文化名城发出邀请。王守仁义务性地做了大量联络工作。在他的努力下,拥有四百多年历史的意大利贝利尼博物馆接受了邀请,来宁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展览,展出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精品121件。中国百姓非常难得地零距离接触了西方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品,轰动一时。之后,王守仁又陪同该展到上海、深圳、广州等地巡展。正要转向北方城市,却被闻讯赶来的韩国人截走,在韩国展览了一年! 


3、罗马路上恩情多

 

     毕业近四十年,王守仁特别感谢“走向罗马”这一路上帮助和激励过他的人。他首先要感谢的是他的意大利朋友们。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意大利佛罗伦萨市前市长卡布贾尼先生。

     1979年卡布贾尼市长作为欧洲第一个城市的市长向中国政府提出想与中国某个城市结为姐妹城市的要求。南京被中央选为结好城市。1980年5月,时任南京市市长王昭铨率团赴意签约。王守仁作为翻译第二次踏上了赴罗马的征途。在这次访问中王守仁的出色工作给卡布贾尼市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1981年卡布贾尼回访中国,随后,南京市、江苏省领导的多次出访意大利,都受到了卡布贾尼市长热情周到的接待和安排。1986年作为意共中央委员的卡布贾尼被选举为意大利国会议员,意大利外交委员会副主席。他在中意友好的关系中越发做出积极的贡献。他与彭冲、顾秀莲、韩培信、张跃华等省市领导建立了深厚的友情。1995年经时任省委书记陈焕友举荐,他被南京大学法学院聘任为荣誉教授。卡布贾尼对中国的友谊一往情深,其中也有王守仁的一份功绩。1983年时任佛罗伦萨市长的卡布贾尼由于社会党在议会终止与共产党的合作,使共产党议员在议会的席位没超过半数,导致任期未到的卡布贾尼市长不得不提前下台,这对一个做了八年佛罗伦萨省省长和六年佛罗伦萨市市长的卡布贾尼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打击,当时他的情绪极度低落。当王守仁得知这一情况后,他立即向时任南京市市长的张跃华汇报并建议邀请他和夫人来南京休假。张市长收到报告后立即批复同意邀请卡布贾尼夫妇并携带一名秘书再次来华访问。数月后,卡布贾尼夫妇同一名记者如期来华访问,当时王守仁在意大利出访,他们的全程陪同和翻译工作便由王守仁夫人李琦琦担任。当时南京市政府仍按接待市长的标准安排,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由谭震林副委员长接见。全程警车开道,红旗车相伴,高规格隆重周到的接待和安排使卡布贾尼先生深受感动。回国后他多次举行记者招待会,宣传中国,他深情地说:“中国人民在危难刻见真情的哲理使我信服。在我人生最困难的时刻认识到了谁是真正的朋友。” 王守仁与卡布贾尼市长的友谊从工作关系升化为家人间的亲情。

     1993年,正当王守仁干得最有成果之时,由于在新疆时营养缺乏,到南京后总是处于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致使他积劳成疾,突发心脏病,医院报了三次病危。卡布贾尼等意大利的朋友们得知这一消息后,想方设法把他接到了意大利进行心脏搭桥手术。特别是卡布贾尼当得知王守仁的手术要排队等半年时,他立即给锡亚那医院院长写信,其中提了两条要求:一是要安排一个好大夫做手术,二是手术时间需提前。并通过各种途径为王守仁搞了一张公费医疗卡,真可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意大利医生为他的心脏搭了六根桥,手术非常成功。术后,时任中国驻意大利杜功大使到医院看望他,激动地说:“王先生,你现在的心脏一半是中国的,一半是意大利的,今后做中意友好和商务工作,要一碗水端平啊!”王守仁出院的当天,身为意大利国会外交委员会副主席的卡布贾尼亲自抱了一箱红葡萄酒爬了三楼给王守仁送来,说术后喝红葡萄酒能补血。这种情义让王守仁夫妇至今感动不已。确实,在王守仁身上真正实现了跨越国界的生死情与血脉连接。他也更加相信“好有好报”这句中国格言。

     躺在病床上的王守仁想了很多,他后来的生活态度发生了很大变化,心态更加平和了,更多了一些对他人的关爱。当然,对中国和意大利间的文化和经贸交流事业更多了一份浓浓的感情色彩。

     他要把另一个深情的感激献给夫人李琦琦。俗话说,成功男人的背后一定有一个贤慧夫人的支持。1986年,在南京外办工作期间,王守仁受到诬告,有人说他是组织部任命的干部却担任着外国公司的总经理,每天开奔驰车上下班。经过三个月的内查外调,省监察厅最终给了他这样一个结论:“你在没要国家一分钱的条件下为中意友好做了大量的工作,做出了重要的贡献,你是个好党员……”

 

     对此,王守仁特别感谢夫人李琦琦对他的支持和提醒。“我这些年风风雨雨,幸亏有她在我身边。性格上,我们俩反差比较大,我灵活一些,她保守一些。改革开放后,作为政府官员,我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些经济上的诱惑。她在我身边可以说是警钟长鸣。”老外有时会给王守仁送一些兼职费或佣金。夫人知道后便告诫朋友们:“王守仁头上有一顶共产党员的帽子,你们要想让我们家太平,就别给他钱,他为大家办点事是应该的。”有这样的贤内助在身边,让王守仁觉得特别踏实,让他没有那种强烈追求金钱的愿望,因为出身于上海郊区农民家庭的李琦琦,本人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她不想住别墅,不愿披金戴银,不买名牌,她对家里有多少钱也不感兴趣。她常说,只要生活过得去就行了,与新疆当年的生活相比,现在真是天堂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这样的太太,王守仁活得很轻松,有了钱,夫人还常常提醒他多帮助一些周围的人。

     王守仁现在仍然从事着中意文化交流工作,他觉得这是一件很有干头的事业。他说:“进入21世纪后,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壮大,老百姓物质生活的极大提高,人民对文化生活需求越来越强烈。人类历史上继意大利文艺复兴、英国工业革命后的第三场伟大运动——中国的崛起正在轰轰烈烈地展开。a几年我集中在抓与意大利的文化艺术的交流与合作,全力以赴把文艺复兴运动的艺术作品介绍到中国来。”继2004年的“意大利文艺复兴作品展”后,他又于2005年举办了“意大利绘画400年——贝利尼博物馆藏品展”在中国十个城市为期一年的巡回展。2005年又投资与贝利尼先生在上海成立了路易吉贝利尼文化艺术交流策划有限公司,推动中意两国间的文化交流与合作,先后与上海美术馆、上海刘海粟美术馆合作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举办了“水墨青春”的中国画展,意大利巴里东方博览会上的中国青年画展和2008年即将在米兰Permarneite 博物馆举办的《中国:年青一代绘画艺术家》的作品展。

     2005年,王守仁从南京外事服务公司退了休后,现在全力投身于南京办事处和贝利尼文化艺术公司的工作。意大利朋友说,在我们这里没有让你退休的时间表,只要你愿意,可以干到你不想干为止。他说:“与一些在大公司当老总,在政府当部长、局长的老同学比起来,我只是做了一些默默无闻的民间外事工作,但非常有意义。我的特点是,在事业上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从不放弃,不怕挫折,不怕困难,从不言败,遇到问题自己找办法解决,因此在我面前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常有人问我:你每天要面临这么多问题,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愁眉苦脸?我说这就是男人。我对办公室的年轻人都很客气,我不希望他们像我一样坎坷,我愿意给他们创造条件,让他们有发展。”

     夫人对他最满意的是:“王守仁只要出差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系上围裙进厨房。做饭是王守仁的创造性劳动,同样原料,经他的手一做,道道都成了珍馐美味。”王守仁建议年轻女士们:“找男人要找上海人,他们脾气好,爱做家务事,爱干净,尊重女性,会体贴人,事业家庭两不误。我在南京时,经常陪夫人去买菜,有的下属看到会问:‘王总在家也做饭啊?’我说:‘做饭怎么啦,我是星外来客啊!’”

     心脏搭了六根桥的王守仁,现在的生活很有规律,只要有条件,每天坚持游泳40分钟或一个小时的散步。他已经放弃了“奔驰”轿车,改为走路加地铁上下班。

     回望大学毕业近四十年“走向罗马”这路,王守仁对年轻人的建议是:“机会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老天爷是公平的,给每个人的机会是相同的,只是看你在机会来时有没有本事抓住它,因此我们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条条道路通罗马’!”

 

 

  作者介绍:丁激中,笔名紫丁,著有《李强传》(人民出版社2004年),《夺冠之路》(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2年),《他们从这里走向世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6年)等书,副编审,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